赵:算是。
老于哦了一声,试探着问:我看老哥你这站姿,以前当过兵吧?怎么来这开店了?
赵终于从烟雾里睨了他一眼,说了个长句:我没当过。不过看你站姿,以前是真当过兵吧?怎么胖成这样?
老于:
赵接连吸了几大口,把嘴里的烟抽得只剩屁股,碾着烟灰说:别套近乎了,老乡那套在这里不管用。今天还泪汪汪的,完了明天没准儿就死了。
老于:
要买东西赶紧的,不买就走。赵说着,又弹出一根新烟点上了。
仓买一楼烟雾缭绕,病号周进的肺都要咳出来了,也没放弃购物的机会。
因为店里东西比他们想象的多得多。
它更像一个外表破旧的综合大超市,衣服裤子棉被枕头,锅碗瓢盆杯勺筷子,跌打损伤内外用药,超市有的它都有,超市不一定有的它也有,把三层小楼填得满满当当。
每层都摆着几个购物车,落了一层灰。
大家人手一个,随便一擦就开始疯狂扫货,活像鬼子进村。
等等,这些东西都没有标价呀!于闻突然叫道。
周进拿了几瓶止咳露,又裹了一堆消炎止疼药,说:早发现了,咳咳这就跟旅游景点一样,价格肯定是翻倍的。
趁着大家都怕死,疯狂宰客嘛,太正常了。大家附和着。
谁都知道这个道理,但谁都没少拿。
钱能换命的时候,也就不心疼了。
于闻还是觉得有点不对。他推着车四处找哥,在三楼角落找到了游惑。
令他惊讶的是,游惑也在扫货。
哥,你居然也推了个车?于闻跟过去。
游惑闻言瞥了他一眼,那表情就像在说你这放的哪门子屁?
于闻讪讪地摆手说:没事,我就看看
既然连他哥都在买东西,那应该没什么问题。
于闻顿时放下心来,翻了翻游惑的购物车。
他本以为会看见一堆应急用具,比如什么电筒、电池、绳子、刀具
结果
这位大佬拿了一套换洗衣物,一只黑色背包。
没了。
呃哥,你还拿别的吗?于闻问。
游惑在衣架里排了排,拿了一件黑色羽绒服扔进购物车:差不多就这些。
于闻突然觉得,拿了一堆荧光棒、电筒、电池的自己像个演唱会黄牛。
他们回到一楼的时候,大家已经挑得差不多了,连人带车围着结账的柜台。
游惑不爱挤,远离人群,百无聊赖地等在墙边。
打头的老太太问店主:就这么些,你算下钱。
赵叼着不知第几根烟,透过雾气扫了一眼五花八门的购物车,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说:一看就是头一回。
大家不明所以。
赵:一般人来这里,最多敢挑这个数。
他竖起两根手指头。
什么意思老哥?两样?老于问。
赵:嗯,这就是我见过最大方的了。
这他妈得多贵?
众人默默看了眼自己堆成山的购物车,周进终于没忍住问道:可以微信支付宝么?刷卡也行。现金没带多少。
于闻附和:我都一年没取过现金了。
赵:微信支付宝刷卡都不行。
周进和于闻先丧了气。
赵又说:现金也不行。
于闻:哈?那用什么?
赵从柜台玻璃下面摸出一张卡,长得跟他们人手一张的小旅馆房卡一模一样。
你们都有这个吧?刷这个。赵弹了弹卡面,好像之前没表现出来的热情,都攒在这一刻了。他笑着说:房卡背面不是准考证么?上面有累计得分吧?我这儿的东西啊,都得拿分买。
也不贵,日常用品包括衣物每样0.5,食物药品每样1分,至于刀这种开了刃能当武器的,每样2分,非常好记。你们要不自己先算算价?
众人当场愣住,脸色煞白。
就他们那些满满当当的购物车,足以把分数买成负的。
周进看着一车药物,当即呛了一口凉气,咳得撕心裂肺。
怪不得
怪不得那些购物车都落了灰,怪不得最大方的人也只拿两样。
手里的分数都是战战兢兢拿命挣的,谁也不敢说下一场会考成什么样。
如果在这里多买一两样,回头一结算,离及格刚好差1分,怕是要切腹。
赵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。
他刺激完人,又恢复成不冷不热的吊丧样,说:来,结账。
刚说完,柜台前围着的人齐齐往后退了两步。
都不买?等在墙边的游惑突然说。
所有人连同店主在内,都把目光投向他。
他直起身,把车推到柜台边,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房卡递给赵:结账。
赵:
他张嘴看着游惑的购物车,烟屁股掉在鞋上。
游惑手指夹着卡等了一会儿,略有些不耐烦。
赵猛地回神,匆忙弹起一只脚,碾着烟屁股说:我算一下——
内外衣物加上牛仔裤、黑包、羽绒服,一共3分。
游惑听见结果,点了点头。
他似乎觉得预算还有富足,目光扫过老板背后的柜子,又说:再拿一包烟、一个打火机。
赵:
于闻忍不住了:哥你又不抽烟,买这个干嘛?
游惑把衣物放进黑包,头也不抬地说:以防万一。
两分钟后,当游惑单肩背着背包回住处时,他准考证上的累计总分已经变成了15。以跳楼的速度,成了小组最低分。
于闻看着对方毫无变化的冷脸,觉得他哥真的刚。
考生休息处的7天眨眼就过。
最后一天下午3点12分,全员自动退房,楚老板亲自把他们轰出大门。
喏,朝前直走,200米处有个十字路口,去吧。楚月冲他们挥了挥手说:千万别耽搁,晚了选择权就不好使了,希望这次不是永别。
她说完就关上了旅店大门。
那个写着住宿、暖气、餐饮的灯箱闪了两下,忽地灭了。
那几栋房屋依然站在雪雾里,但一盏灯光都没有,就像是早已废弃多年的危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