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看完体征数据,又在床边不信邪地等了很久,游惑始终没有要睁眼的意思。就好像他只是梦见了某些人某些事,乍然惊醒,确认无碍就重新陷入了昏迷。
小李受了这么一出惊吓,彻底没了睡意,也不急着交班回家了,她打算呆到七点半食堂开门,吃过早饭再走。
这么一呆,她就受到了第二次惊吓——
清早7点05分,她帮同事去给加护病房换点滴。
刚进门,就见一个男人坐在床边,单手拆着什么东西,目光却一直落在另一张床上。
听见脚步声,他抬眼朝门口看过来,乌沉沉的眸子微微眯了一下,像是要看清来人是谁。
那人气质沉稳,透着一股懒洋洋的意味。可能就是太理直气壮了,以至于小李有点虚。
对不起,走错了。她下意识道了个歉,端着盘子匆忙退出去,转头就跟守夜的兵对视上了。
兵:?
小李:?
她在懵逼中抬头一看,房间号906,根本没错!
所以坐床边的人是谁???
小李愣了两秒,再次推开门。
这次她看清了——靠窗的那张床被子掀着,那个英俊的男人已经站了起来,个头非常高,为了让过吊高的点滴瓶,他还得低着头。
不是秦究又是谁?!
你醒了?!什么时候醒的?我是负责这边的护士,叫我小李就行。小李一脸讶异地走进去。
秦究点了一下头,应道:刚醒。
他久未说话,嗓音低沉中透着一股倦懒的哑意。
小李护士年纪轻脸皮薄,愣是听了个脸红。
她脸一红就会低头,一低头就看见了秦究手上拎着的东西——一根被强拆的点滴针头,还粘着两根胶布。
小李:
你拔针头干什么?!小护士的脸说褪色就褪色,眨眼就变得严厉起来。
秦究哦了一声,回答说:我看输液瓶差不多空了,叫人太麻烦,就自己来了。
说着他和小李同时转头看向点滴瓶
大半瓶水在里面无辜晃荡。
小李:
差得有点多吧?她指着瓶子瞪人。
抱歉,刚醒有点迷糊,一晃神就看岔了。秦究的态度绅士又诚恳,可惜小护士见多了,根本不上当。
她抱着记录本,脸上明晃晃地写着:扯,你接着扯!
我跟你说不止你一个,之前你那几个朋友、或者战友都干过这种事。小李虎着一张脸。
我们的人?他们都在这里?秦究闻言走到门口,一眼先看到了守夜的兵,接着看到了对门名牌上的楚月。
之前都在,前几天伤养好了就先走了,好像有正事。小李想起高齐的一系列嘱咐,解释道:你那个叫高齐的朋友说是什么部队归队审查?现在住在这里的就剩你们两个,还有对面那位姓楚的病人,她的眼睛已经做过手术了,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。我先声明啊,本来你们都是豪华单间,高齐让我给你们凑的一屋,万一不合适,你找他去。
说话的时候,小李一直看着秦究。
发现他听到高齐和楚月的名字时,脖颈肩膀的筋骨线条有一丝变化。她一个医院工作的人,很明白这种变化是怎么产生的。直到这时,她才意识到刚刚漫不经心的秦究其实带着攻击性的。
小护士吓懵了。
她在想,刚刚自己如果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,现在是不是就横在地上了?
对面病房我方便看一眼么?秦究回过头来问她。
小李怂兮兮地看着他。
秦究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,失笑说:这次是真的抱歉,没确定这是哪里之前,我总要提防着点。吓到你了?
没有没有。小李下意识摇头,理解理解。
摇完她又暗暗啐了一口,心说色相误人啊色相误人,居然这么轻易就被说服了。
所以对面病房——秦究冲对面抬了抬下巴。
小李说:方便的,我刚给掖过被子,她一直没醒,主任说还需要几天。
她干脆把楚月的状况、检查结果以及风险一股脑都倒了出来,免得秦究还有戒备。
不过她很快发现,这位是个干脆利落的实干派,靠嘴是说服不了他的。他看完楚月的体征监测数据,都不用小李解说,就明显放下心来。
这些数据还挺专业的,你都看得懂啊?小李帮楚月关上门,又跟着秦究回到906。
还行。秦究说。
事实上他对这些非常了解,毕竟他曾经在系统的医疗中心住过大半年,每天打交道的都是这些数据,快变成半个专家了。
秦究拉了一把椅子,在游惑床边坐下。
小李戳开监测仪,指着屏幕说:你不看一眼他的数据?
看过了。秦究说。
什么时候看的?小李讶异地问。
刚醒的时候。
哑口无言间,小李瞥到秦究筋骨明晰的手背上有一片青。她经验丰富,当然知道这种淤青是怎么造成的——如果打点滴的时候不注意,拉扯到针口,就会出现这种情况。
那他又为什么会拉扯到针口呢?
是刚醒的时候只顾着去看另一个人的情况,没注意到自己打着点滴么?
监控仪温和的蓝光映照着秦究的侧脸,轮廓被光影衬得更加深刻英俊。他弓身坐着,手指抵着下巴,微垂的眸光落到床头,就再也没移开过。
他身上所有的攻击性和危险性都收敛起来,像一个沉静的守候者。
小李本想说我还是给你把点滴挂上吧,但她感觉这环境不适合开口。她左思右想,决定先避一避
这一避就避了三天。
这三天里,秦究除了洗漱,基本没有离开过那个位置。
小李实在没忍住,跟主任叨叨说:东西倒是正常吃,觉睡没睡我就不知道了,反正我每次过去,他都是醒着的。
主任问:数据呢?
哦,监测仪倒是一直挂着,比我健康。小李没好气地说。
主任犹犹豫豫地说:那也行吧
主任你是不是怕他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