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究眼皮没抬,抽了两张纸出来又说:黑死病拖不了这么久,况且你刚刚说了,什么病烂成这样也活不成,卸只胳膊没什么问题吧。还是说你们真打算给他打针吃药治一下?
杨舒心说谁跟你谈治不治的问题了?重点是这个吗???
但她还没开口,一声惨叫响了起来。
那位被卸了手的病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,哭脸瞬间变卦。
他这一声惨叫,唤醒了屋内所有病人,嚎声越来越多。
考生们惊了一跳,下意识捂住耳朵。
下一秒,那些蜷缩在被子里的病人便窜出来,血淋淋的手抓向床前的考生。
一时间,惊呼和尖叫充斥着整个教堂。
秦究感觉一只手勾上自己的脖子,手指虚握成拳,以免蹭到他的脸。
接着他就被人拽了一下,绕过侧边方形高柱,贴在了柱身背后。
游惑从秦究脖颈间抽回手臂,皱着眉说:你疯了?
你说这个?秦究举起沾了血污的手,我这人一向很疯,你不知道么?
教堂的彩窗高高在上,阴沉的天光穿过玻璃,只剩下几缕。
秦究一只眼睛落在光里,他玩笑似的挡住游惑视线说:别这么瞪着我。照那修女说的,你已经被传染了,害怕么?
游惑:不怕。
考试里的病,想也知道绝不会正常到哪里去。
但他连棺材都进过,还怕所谓的传染病?
那不就行了。
一个人生病很孤单的,大考官。秦究抖开纸巾,递了一张过来,说:我给你做个伴。
游惑心里忽然被人轻挠了一下。
***
教堂里兵荒马乱,一片狼藉。
考生们一方面害怕,一方面有所顾忌——
打吧,怕碰到疮口,也变成烂人。
不打吧,这特么要追到什么时候?
高齐、赵嘉彤倒是身手了得。
但双拳难敌四手,更何况这有四十多只堪比生化武器的手。
他们借着床压趴了四个病人,又靠被子缠住两个。
杨舒不是部队出身,打是肯定不能打。
但她和周祺都不拖后腿,两位姑娘敏捷和柔软程度一流,躲闪间还靠高跟鞋砸倒一个。
但他们毕竟不占上风。
这些病人已经不要命了,他们还是想要一要的。
操!刀太短!
两个黑乎乎的血人兜头砸过来,高齐怒骂一句,把赵嘉彤揽到身后。
他下意识偏开头闭上眼,心说:他妈的不就是感染吗!来啊!有本事对准脸!
千钧一发之际,就听咚地一声。
预料之中的血肉没有糊上脸,倒是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。
高齐睁眼一看。
就见那两位已被传染的大佬横叉一杠,抡着担架床就去怼烂人了。
所谓强的怕横的,横的怕不要命的。
不要命的怕又强又横又不要命的。
游惑和秦究俨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,百无禁忌。
那些病人打架就靠一身疮,真论起身手,比这两位差得远。
于是前前后后只花了15分钟,昏暗的小教堂焕然一新。
床七倒八歪坏了大半,那些所谓的病人一个一个都被兜进了床单被子里,从脚裹到脖子,只露出将烂不烂的头。
二十五个人齐齐堆在空地上,乍一看,活像一组保龄球。
游惑拎着一把铁方凳,冷脸站在其中一颗面前,形成一种无声的威胁。
病人:
他动了动眼珠,仰头一看,对上了另一位大魔王的目光。
秦究就站在他身后,一只手隔着被子压在他肩膀上,弯腰问:那位修女走得匆忙,说得太笼统,我们理解起来有点困难,所以跟你们请教一下,你们这是什么病?
病人:
他怀疑自己说错一句话,面前的凳子就会抡上来,而身后这位会直接掰着下巴拧掉他的头。
旁边的考生们已经看醉了。
一方面觉得爽得不行,一方面又有点恍惚
高齐神色复杂地对赵嘉彤说:诶,这两个啧,让我这个平和的中年人很为难啊。
赵嘉彤:为难什么?
这么看着,我们更像反派啊,你不觉得吗?高齐握着拳头悄声喊口号:正义终将战胜邪恶——我们就是那个邪恶。
赵嘉彤:
还真有点像
赵嘉彤说:要不让他们换一种问法?
高齐说:那不行,我就客气客气。
被砸烂还是被拧断?
这是一道送命题。
那个病人嗫嚅片刻,哑着嗓子说:不是黑死病
杨舒抱着胳膊在旁边翻了个白眼:废话。
镇子上曾经是有过黑死病,但已经过去了。该死的人死了,烧得干干净净。冬天下了一整个季节的雪,冻着冻着,病就不见了。镇子上死的人还不如凯尔顿城堡里的多呢病人缓缓说着。
他的眼珠太大了,转两下,似乎就能从眼眶里掉出来。
有几个瞬间,左右眼转动的幅度甚至不一样。
杨舒在旁边皱了皱眉,转头看着城堡内的光线,赤着脚悄悄走开了。
病人继续说:要说黑死病,公爵老爷倒是得过。
旁边另一位病人也哑声说:不止,公爵老爷、夫人、孩子、管家、还有仆人多了去了。
就是,黑死病传起来飞快,那些医生戴着面具,裹着黑袍,把自己从上到下封得严严实实都挡不住呢,城堡里的人谁能避免?
那些病人长得像死人,说话更是鬼里鬼气。
好多考生听出了鸡皮疙瘩,但没人打断。
后来啊,不知过了多久,城堡那边传来了消息,说是公爵老爷找到了一个巫医,病快要好了。也许是希望积德行善?给我们每户都送了吃的。病人说。
对,我记得呢说是怕传染,就不请我们去城堡做客了。送了新鲜的牛羊肉和大桶的酒。黑死病之后,我们头一回吃得那么好。我那天好像吃得太饱了,夜里吐了两回,发起烧来
听见这话,游惑问:食物有问题?
那个病人摇了摇头说:不会呀,只有我一个人病了几天,其他人可没问题。
其他病人纷纷附和。